小锅米线、豆花米线、稀豆粉米线、凉鸡米线、红烧肉米线、砂锅米线、韭菜花米线、过桥米线……如果你问一个云南人哪种米线最好吃,他(她)或许会一口气说出好几种。但如果你问最喜欢吃哪家的米线,估计不少人答不上来。这从一个侧面折射出云南米线产业发展的现状:米线店不可胜数,但小、散、弱,有一定规模的品牌屈指可数,走出去的滇企更是少之又少。
那么,云南米线产业该如何做大做强,如何走出去?近日,部分云南米线餐饮企业负责人、行业专家及市民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,表达了他们的观察与思考。让我们一起来听听他们的声音。
一问
你会推荐哪个米线品牌
离家近、单位旁
你知道哪些米线品牌?如有朋友从外地来,你会推荐哪几个米线品牌?记者就这两个问题,采访了20位在昆明工作生活的云南人。八成受访者能说出一两家自己常去的米线店,这些米线店大多离他们的家或单位较近。
江先生在昆明居住了10多年,虽然他经常吃米线,但光顾的大多是小店,如有外省朋友来,他会推荐建新园。
40多岁的昆明人张先生直言,除了桥香园、建新园、皇桥园外,他并不认识其他品牌,平时光顾的也是家门口没啥名气的小店。
上班族李女士平时喜欢吃小锅米线,会给朋友推荐铁朋小锅、东春小锅。她的朋友舒女士说:“我喜欢公司附近的一家蒙自米线店,我俩经常去吃。”
张先生则喜欢“上坐”过桥米线,其也备受多位受访对象青睐。“汤底鲜美浓郁,环境也不错,还有其他特色小吃,请外省朋友吃就比较适合。”他说。
一些市民则相对随意,喜欢就近找一家米线店。“云南的很多店虽然不出名,但味道很好。”一位市民说。
米线品牌屈指可数
米线是很多云南人热衷的美食,米线店遍布云南各城市的大街小巷,不可胜数,但被大众所熟知的米线品牌却屈指可数。
在云南星桥食品有限公司董事长顾星看来,现在的米线餐饮品牌其实并不少,但局限于米线前端产品品牌。实际上,细分到米线加工制作,也有米线品牌,只是生产厂家不太重视品牌建设。他表示,从全国来看,大家都知道云南过桥米线,这是一个很好的标签标识,只是细化到具体的过桥米线企业品牌,清晰度并不高。在云南过桥米线的盛名下,省外一些不是云南人做的云南米线品牌就做得很好,有的甚至达到上千家门店。
云线楼厨师长潘俊元补充说:“从云南走出去的米线品牌企业屈指可数。但是在外省发源,来到云南发展的企业不少,如阿香、蒙自源等。”
“过桥米线是云南美食第一名片,是云南人的骄傲。”云南省餐饮与美食行业协会副会长关明说,云南米线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走出云南向外发展,经过几十年的努力,尚未出现辐射全国的企业。区域划分上,深耕云南本土市场、以经营过桥米线为主的云牵一线、建新园、桥香园等,不断迭代,在昆明市和省内其他州市有较好市场行情,但向省外扩张不是很顺利。目前,云南过桥米线在省内外市场都面临着同质化严重、传统和创新难以平衡等问题,进入了慢速发展期。
关明说,从发展趋势来看,云南过桥米线的市场前景不太乐观。首先,米线与米粉的竞争会长期存在。其次,虽然过桥米线的大众消费重新抬头,但从目前市面上米线品牌的市场规模与供应链情况来看,大多数品牌很难布局外卖速食这一块生意。因为门店堂食和外卖速食是两个不同的操作逻辑,传统的云南过桥米线只适应堂食,外卖对于品牌供应链、技术、资金、营销等层面的要求都较高。
除了线下店发展速度慢,记者也发现,云南速食米线在线上的品牌推广和销售也不理想。在有关机构发布的十大热门速食排行榜中,排第一的是螺蛳粉,榜中甚至没有云南米线的身影。2021年淘宝天猫方便速食/速冻食品品牌在线销售额情况显示,新锐品牌如李子柒、自嗨锅、拉面说排名靠前,云南方便米线无论销量还是知名度都不高。
二问
为何云南米线难出大牌
缺乏产品创新和独特营销
为何云南米线难出大牌?关明认为,云南的相关扶持配套有些跟不上。他举例,广西有关部门对螺蛳粉产业涉及的农业、流通、生产加工、营销推广、品牌塑造都有一系列政策扶持。他还从营销的角度,对米线与螺蛳粉的品牌推广进行了对比:螺蛳粉的“臭”和“怪”充分满足了年轻人的猎奇心理,包装袋的设计也符合现代商业模式,而云南便携式米线产品则过于坚守云南味道,缺乏产品创新和独特的市场营销。
据了解,目前昆明生产米线的企业有60多家,全省不到1000家,全省米线日供应量在1000吨左右。云南米线产业发展促进会发起人、云南易和润滇米线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李青洪表示,目前云南资金雄厚、有品牌意识的米线厂很少。大多数米线厂只做米线生产不做销售,完全不考虑渠道建设、定价、品牌打造等方面。生产出米线就等着中间商上门取货,批发价1.6元/公斤,零售4元/公斤,厂家安于赚小钱,没有品牌意识,导致产品原地踏步,没有附加值可言。
云南休闲食品领域龙头企业昆明冬冬食品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表示,云南米线品类众多,主要是鲜米线,其生产时对水质、菌群菌种以及保存要求高,导致工业化难度高,加上工业思维欠缺,处于小、散、弱的局面。目前,市场上的米线产品质量参差不齐,甚至有人用米粉充当云南米线,也是导致云南米线品牌建设难以立标的主要原因之一。
还有业内人士分析,云南米线虽然历史悠久,和螺蛳粉有不少共同之处,但与走工业化包装食品路线后爆款层出的螺蛳粉相比,其多年来始终坚持堂食发展,导致缺乏行业领军品牌。此外,云南米线产品在技术研发、市场推广、本土配套设施等环节比较薄弱,加之物流配送成本较高,难以在市场上形成优势。
没有形成品牌化饮食文化
在品牌建设方面,云南省广告协会副秘书长宋希贤认为,云南米线的品牌格局不够大。在省外,很多人只知道云南过桥米线,但不知道过桥米线发源于云南蒙自,也不知道哪个品牌才是正宗的云南过桥米线。
品牌的树立需要有故事传承、有起源追溯。以过桥米线为例,很多人虽然知道过桥米线的故事,但故事里的桥究竟是哪座桥,并不清楚。宋希贤曾帮助一些地方设计打造米线节,设计过桥米线品牌标识,但他发现,虽然米线已有地理标识,但距离成为区域品牌还有不小差距。而且只要是餐饮企业就能经营米线,云南米线的经营准入门槛比较低,没有形成具有影响力的品牌化饮食文化,不利于品牌的扩张经营。云南米线还缺乏文创产品,吃完就了事,缺少可以延续品牌传播的东西。
三问
如何塑造、推广米线品牌
创新——与市场接轨
那如何才能塑造和推广云南米线品牌,壮大云南米线产业呢?滇菜大师鄢赪表示,云南米线不是最近几年才在做品牌推广的,而是已经做了几十年。为何推不出去,比如米线汤虽然很有云南特色,工艺相对来说也很合理,但与广东等地的汤相比,配料却简单得多。
此外,过桥米线有其特质,技法是无火烹饪,这让一些消费者难以接受——多年前,他曾去省外推广过桥米线,但当地人不爱吃,因为传统的过桥米线里有涮猪肉,消费者觉得不健康,后来改成用火腿替代。“所以,做好过桥米线,传承要有,创新更得有。”鄢赪说。
过桥米线最早的配料是鸡肉、猪肉、火腿等,增配海鲜后,呈现的形式更好,增强了对消费者的吸引力。“如果不能与市场接轨,就会影响品牌推广。”鄢赪表示,品牌的推广也需要资本介入,不是仅靠单品的质量就能把过桥米线产业做大的。“可以尝试做一些比较另类的产品。”他建议。
强链——标准化生产
今年昆明市两会期间,昆明市人大代表、昆明冬冬食品有限公司董事长周水清提出“积极发展米线产业,助推经济高质量发展”的建议。
他表示,不管是区位还是口碑,云南米线都具有明显优势。2022年,云南米线全产业链总产值预计在450亿元到600亿元之间,说明米线产业在人们的饮食中已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品类。
但是,当前米线产业发展普遍存在产业规划布局不足、市场延伸空间小、产业链条不完善,产业门槛低、小厂同质化严重并形成恶性竞争,造成产品供给侧亚健康等问题。
周水清建议,从“在昆明市建设多样化云南米线产业园”“完善制度标准,推动产业健康发展”“创新建设云南米线产业园”“加强产融结合、强化人才支撑”“拓宽营销渠道”“引进龙头企业打造云南米线区域公共品牌”“挖掘米线多元价值,多方位协同发展”七个方面推动形成米线产业规模。
他还建议在昆明建设智能化、自动化、数字化、可视化,集工业、观光旅游为一体的米线产业园,创新实现自动化、信息化高质量管理;将园区打造成集原材料供应、生产加工、包装制造、产品研发、品牌宣传为一体的集成化组织;充分发挥昆明市良好的基础设施条件,与冷链、仓储、物流协同发展,积极利用电商平台,线上线下多渠道销售。
关明也建议云南米线产业努力实现数字化、智能化,把地域特色变成标准化产品,进一步补链成群,大力提升云南过桥米线的美誉度和影响力,最终实现云南米线经济的腾飞。
育才——创业、闯荡
云南省餐饮与美食行业协会会长张宪荣表示,目前省内的知名米线品牌和龙头米线企业数量都比较有限,呈现“墙内开花墙内香”的局面,没有像广西螺蛳粉一样迅速发展。
“云南要保护好老品牌、老企业,让老字号、老品牌发挥引领作用,带动行业发展。要鼓励本土米线企业到省外发展。”张宪荣说,云南米线要想壮大产业走出去,关键在人,云南米线产业现在非常缺少敢于创业、敢于闯荡的人才。
今年春节后,云南旅游市场态势良好。张宪荣说,云南米线本来就是品牌,再融入其他元素,就能更好地延长旅游产业链。他建议在媒体、出入云南的重要交通工具上加大对过桥米线的宣传力度,吸引更多游客品尝云南过桥米线,促进“米线+文化+旅游”新型产业链发展。
企业镜头
他家每天从富民运送米线到省外
云南星桥食品有限公司旗下的德胜桥豆花米线已有39年历史,配合省、市政府“进京、入沪,下南洋”行动,于2021年9月初正式进驻上海,三鑫店和五角场店双店齐开,进展顺利。董事长顾星认为,云南米线企业要“走出去”,除了政策支持外,还要有品牌助力和成熟的产品体系支撑,要考虑产业链的整合,完善从门店到生产、配送等环节的产业链。
以星桥食品为例,其于2015年3月投入5000多万元在富民建立后端工厂,自有的原料加工中心实现了产、供、销一条龙的全流程打造。搭载自有的配送体系,加上专业技术研发,将口味还原度高达90%以上的半干米线每天运送到省外门店,保证云南米线在省外市场具备同样的口感和品质。
护国路上有这样一家网红米线店
位于昆明市中心护国路的云平风味园是一家云南风味小吃店,开店至今,几经搬迁,已有30多年历史。虽然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吃店,但店内的米线、小吃却吸引了八方来客,是一家网红店。
为何小吃店能形成品牌效应。该店总经理田珂嫚表示,10多年前,就有外地顾客告诉他们自己是打着“飞的”来店内消费的。“当时,我们的品牌营销并不多,大多依靠客人口口相传,才让更多人知晓了这个品牌。但在互联网时代,品牌宣传已经从口口相传变成了平台相传。在大众点评上,从2020年起,我们店连续3年走上‘必吃榜’,在小红书、美团等平台上,好评如潮。”田珂嫚说,云南米线要想把品牌做好、做亮,就一定要在一些有垂直度的网络平台上保持较好的表现。
田珂嫚表示,要想擦亮品牌,品质必须有保障。1985年,她和她大哥在凤翥街开了第一家店,后来又开过几家分店,但因为管理流程上有漏洞,无法保障品质,这些分店都被关闭了。
边吃米线边赏滇剧 这家店有点不一般
云线楼位于宝善街,建于1928年,是一栋老建筑。去年,云线楼厨师长潘俊元参加中国烹饪协会组织的云南米线全国PK大赛,夺得金奖。
云线楼是于2021年9月开业的一家新店,在云南米线品牌营销中植入了戏曲元素:周五、周六、周日12:30至15:30,食客在品尝传统过桥米线的同时,还可欣赏京剧、滇剧、花灯,用餐体验与众不同。
潘俊元介绍,一般顾客食用过桥米线也就10多分钟,但在云线楼,不少人会停留40分钟以上。一些顾客表示,云线楼的云南过桥米线最正宗。
“要想打响云南米线品牌,应坚持传统制作工艺。”潘俊元说,例如云南对过桥米线汤的温度进行了量化,中心温度不能低于70℃,还量化了鸡、鸭、鱼骨的配比及韭菜的长度等。
政策点击
云南省出台三年行动计划促进米线产业结构优化升级
为打造云南米线品牌,做大做强云南米线产业,充分发挥云南米线产业在保障民生、促进就业和拉动消费等方面的作用,云南省商务厅等7部门日前联合发布《云南省加快推动米线产业高质量发展三年行动计划(2023—2025年)》。其中提出,要加快完善支持政策体系和服务配套,促进米线产业结构优化升级,提升米线产业的质量效益、品牌知名度和核心竞争力,推动米线全产业链高质量融合发展,为助推云南高质量发展贡献力量。
此外,云南还配套出台了一些政策法规,如《云南省食品安全地方标准-过桥米线餐饮加工卫生规范》,有力推动云南米线走向全国。(张勇 杨茜)